鄱阳湖上,寒鸟低飞,青衫翻飞之间,一个中年枪客踩水而来,全身上下气息,是实打实的沁髓之境。隔着数十丈远,只听得这枪客大声喊道:“我鄱阳宗新戴孝,还未曾通告江湖,便有恶客不告而登门,是欺我鄱阳宗无人了吗?”
楚烟看着夜无眠静立船上,没有乱动,心中稍稍一定。看着这枪客,讥讽道:“鄱阳湖数百里,湖面之宽,不可见边际。我们沿江而下,顺势入了湖中,怎见得就是登你鄱阳宗的门?莫非这一大片鄱阳湖,都是你鄱阳宗的不成?”
那枪客见到楚烟和夜无眠,一男一女,男的修为不过只是第二境,须臾即可拿下。女的修为虽然看不出来,但想来如此年轻的女子,功力能高到哪儿去?不免起了轻视之心,哇哈哈大笑数声,慢悠悠道:“鄱阳湖数百里,无一处水面不是我鄱阳宗的地产。鄱阳湖数亿生灵,无一个不是我鄱阳宗的子民。湖里的鱼虾水族,脸上虽无刻字,却都是我鄱阳宗的私产。嘿嘿,怎么,你有意见?你个女娃娃,呵呵,小心我抓你回去,当我鄱阳宗的女奴!”
楚烟不是那种被人一辱就生气之人,只是暗咬了牙,打算等夜无眠出手落败之际,就让这个青衣枪客,死得比臭鱼烂虾还难看。
她看向夜无眠,见他紧闭着双眼,满头大汗,不知是在做些什么。但以多年学武经验,想必定然是参悟突破的紧要关头,这时候最不许人打扰,否则,轻则前功尽弃,重则走火入魔。
方才夜无眠让她停下,但是楚烟却不得真听了他这话,那青衣枪客,显然也是难以轻与之人,这要是真的放任青衣枪客过来,夜无眠多半是凶多吉少。
轻挺胸脯,楚烟手上积蓄着内力。一旦青衣枪客有什么异动,她将毫不犹豫出手,顺毙对方。
青衣枪客见楚烟不再说话,心下得意。收拾了一下坠入水中的宗门残兵,指着夜无眠道:“我乃鄱阳宗副宗主连庆,日前我宗宗主陨落,全宗戴孝,你直闯我宗,是为恶客,打杀我宗门人,是为歹人,现我将你擒回宗去,祭于宗主灵前,以儆效尤。”
说话间,长枪便已出手,带起风声阵阵,杀气凛然。就在楚烟准备出手的当口,只见夜无眠眼睛睁了开来,血红色的双眼中,透着几分杀戮的意味,终于这股杀戮,又被头顶结出的一个巨大的“卍”字给压了下去,一片白色光幕出现,光幕之上,《般若波罗密多心经》的文字不断闪烁。
“沁髓之境!公子居然顿悟,踏入了沁髓之境!”楚烟激动地道。
就在方才这点时间里,夜无眠心中各种情绪交织,这大半年来所受的苦楚,对自我的认知与质疑,都在这极短的时间里,汇成一股巨力,冲击着迟迟都不能破境的桎梏。他的内功《心经》,本就是一门靠着体悟世间万象,寻求内心安宁,破除执念的功夫。往常刻意保持内心清净,无思无欲,反落了下乘。而在刚才这一瞬间,因为心头的杂念够多,物极而反,反让破境成了可能。突然间念头通达,从第二境逆通境界,突破到了第三境沁髓境界。
他是借助着杀戮突破的,内力不可避免,沁润出血红色的光芒来,幸得《心经》的镇压,这杀戮暂时没有喧宾夺主。只是夜无眠的心性不可避免受到了些许影响,他看着那叫嚣的青衣枪客连庆,尽管与自己并无仇怨,甚至在此前还不相识,但现在他只想将对方碎尸万段。
夜无眠看着连庆,连庆也看着他。这位早已是第三境的高手,看着夜无眠的境界,竟然在瞬息之间,从第二境到了第三境,这样的变化,未免太过神奇。他刚才的注意力,一直都是在楚烟身上,没有关注到夜无眠正处于顿悟破境的状态,这才有些大惊小怪,并且错误地以为,夜无眠是用了某种江湖秘术,这才能在短时间内,将境界猛然提升一个大段。
就这样,他对夜无眠露出了轻视之意。毕竟,在这个江湖中,确实不缺少那种秘术,只是,无一例外的,这些秘术的使用者,都是一些十分短视之人。一时固然提升了境界,可是留给身体的创伤,却几乎是永久性的,难以恢复。这样目光短浅的家伙,当然值得自己用轻视的眼光去打量。
夜无眠还不知道,对方已经将自己小觑了。他看着连庆手中银光闪闪的枪,滔天的战意直冲头顶。才迈入沁髓境界,还没有动动身子骨呢!正好眼前就有一个人,看着十分不顺眼,可用他来开开刀。
“那就,打一架吧!杀!”
被慈悲佛法压制下去的杀戮,终究还是有丝丝点点透了出来,影响甚至左右了夜无眠的心智。